↑ 画子作者 twitter ID: Rapputikin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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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远方凝神时,利威尔会不自觉地梳理战马的毛发,或是在它头顶摩挲。
这匹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,身影仍然高大,它把夕阳的光晕遮挡出深灰的影。毛发漆黑如墨,却光泽干净,披肩而下;双眼闪烁着聪慧又悲悯的光芒,凝视着远方的未知。
他慢慢松开缠绕在战马脖颈上的缰绳。
它的眼神温和而镇定,这让利威尔不自觉地惊讶。毕竟,它曾以其风驰电掣之速和难以驯服的烈性而远近闻名。
利威尔轻轻拉扯缰绳,试探性地催促它前行,但它依然保持静止,毛发轻轻摇曳,气息平和稳定。
战马安静伫立良久,仍然温柔凝视,等待利威尔的指示。
他叹了口气,拴好缰绳。
这是第无数次尝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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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生活在广袤帕岛边境上的生物,总是自由奔放。毛色深黑如夜,骄傲地昂首挺胸,拥有无尽力量和速度。
在一次猎人的突袭中,他们捕获了许多野生的马匹,并试图饲养到了边境一位贵族家的马厩里。马厩中喂养着众多马匹,但一些野马仍然傲慢和野性,不肯驯服。
843年,调查兵团招兵买马。于是这些生性自由的生物,便成了兵团里野性未除的预备战马,常年被缰绳拴在马厩里。
“...呸,奸商,这么难缠的野马,买来能有屁用啊?” ,
“就是啊,真晦气。不被巨人吃掉,先被这家伙摔死了呢...”
兵团里开始流传着各种猎奇的猜拳惩罚。比如,输了的就趁着教官不在偷偷溜上一圈,亦或是最“惨无人道”的惩罚,扔到野马的马厩里睡一晚上,第二天必定是全身青紫。
最后啊,委派照顾这匹难缠的黑色野马的,是那个听说,来自地下街的小混混。
毕竟他,矮矮的个子,摆臭脸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姿态,带着两个小跟班儿的一副大哥模样,真是让人厌烦。
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战马的时候,那墨黑色的家伙扬起前蹄一声嚎叫,扬起他一身尘土。
“.... 混蛋牲畜,弄脏老子就踹死你。”
它扬蹄的样子,比他的两倍都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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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,一无所有的日子,一无所有的家伙,真的是一无是处...一败涂地么?
嘁,也不是吧,就像这个该死的黑家伙,野性未驯,也不是完全是坏事。.... 在当年那个,狗屎一样肮脏恶臭的世界里。
如今的利威尔如此回想。
不过作为当年的那个小混混,自然是先驯服烈马保住安危要紧。
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与这匹该死的黑色的猛兽缠斗了,但他乐此不疲。那时候的利威尔轻狂桀骜,微微歪着头,收紧缰绳,对着身下凶猛跳跃着的野马,狠狠踹它一脚,又加一鞭子。
它对着天空沙哑的嘶鸣,利威尔至今仍记得。那是向往自由的,充满兽性和欲望的声音。自从被驯服后,利威尔再也未曾听过它发出同样的声音了,无论是在多么凶险恶劣的战场。
令他印象最深刻的,还是野马前蹄一跃,腾空而起的样子。鬃毛如流瀑般竖立起来,眼中闪烁凶猛的杀气。那时候,它在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野性和狂傲。可现在这家伙的那双眼眸里,竟然只剩下一些怅惘和悲悯了。
利威尔有些怀念那时候的野马。
利威尔有时会想,野马会怀念那时候的利威尔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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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威尔回想法兰的时候,总是会想起他的野马,和那次没有成功的碰拳。
法兰的马是一匹棕黑色野马。它虽也来自广袤的边境,但似乎与刚烈暴躁不太挂钩,只是有些固执顽强,痛恨缰绳和马厩。
只要法兰一松手,棕黑马便会向着无垠的天际线快速飞驰。那家伙似乎对“自由”有什么执念,哪怕这样做得到的是鞭子,它也会不断这样做。
法兰似乎对他的野马充满了敬意,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,他尽量不使用强制的方法,而是用耐心和温和的方式与它相处。
他每天都花费时间与它亲近,梳理毛发,日常训练,让它逐渐熟悉人类的驭骑,并学习战斗技巧,默契在数日之间竟然开始慢慢建立起来。
…
“法兰,你那匹软蛋小马驹,真听话。”
“它有很好的战马天赋,我一直在训练他。”
“试一试!” (利做了一个比试/干架的手势~,指着外面 )
“不可能,很危险。 ”
“ 嘁,不试试哪知道是不是野马?过来。”
…
明明早已不是少年时了,这矮子咋忽然间又意气风发了?竟想尝试“斗马”,还是和地下街里一个烂德行啊... 但是,就连冷静缜密的法兰自己终于同意这个如恶作剧一般的想法时,他的内心也感到震惊。
毕竟... 这么多年生活在地下,他们深刻知道这世界上的不公绝无改变的可能性。终究等待到了这一天,在广阔天空下席地而坐,身下是来自广袤无际的原野之马,怎能不心生痛快?
竟然在那一瞬间,二人心中的如顽劣男孩一般的野马,不经意间脱了缰。
如堕烟海的雾气中,是马蹄划过空中的弧线,以及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嘶鸣,两匹野马激烈地争斗着。
争斗并非缠打,而是在短时间内模拟出许多高难度动作,比较战马的迅猛程度。
法兰平日里冷静沉稳的一面中竟显出几分桀骜来,他盯着利威尔的目光,似乎回到了他在地下街狭窄巷弄中,冷冷地盯着那个强壮的手下和利威尔干架的日子。
而利威尔眉目绮丽,蓝灰色的瞳仁闪着光芒。眼中尚存的骄横跋扈,似乎只有法兰和伊莎贝尔见过。他手持暗黑色的长鞭,猛地挥动落下。那些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,仿佛也失重了一秒。
法兰觉得,仿佛连浓雾也无法抹去利威尔双眼中,似老大,似兄长,又似顽劣少年的光,那是属于他的,永不会消失的独特风采。
那亦正亦邪的来自地下的野性,狂骄又带着胸有成竹的痞气,仿佛能砸碎世界所有的枷锁和条框。
如果... 利威尔能永远如今日般,自尊又轻狂下去,其实也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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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啧,法兰,早说了让你别挑那蔫不拉几的烂玩意,你看吧... 你那家伙压根就不是野马。” 利威尔昂着头,眼眸仍然冰冷,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,肆意挥洒最后一丝少年气。
“刚开始冲的比你的快不是么?” 法兰笑道,停住马,留在他们的出发点。“呵,下次你可不一定能赢。”
“嘁...!” 利威尔拉紧缰绳,在白色的浓雾中向法兰冲过去。
须臾之间,黑马扬蹄划出弧线,猛地跨过法兰和深棕马停留的原点。
在黑马一跃而起,早已经穿过法兰所在的位置的时候,利威尔才发现法兰伸出了左拳,做出了一个“碰拳”的姿势。
利威尔伸出右拳,试图接住法兰左手的“碰拳”。但黑马跃起的速度太快,他还没有反应过来,便掠过了法兰好远好远。
他不禁有些狼狈,但仍面不改色,猛地拉缰绳停下。还是落在了一段距离之外。利威尔回眸望去,法兰仍然站在原地望着他。
“漂亮!”
法兰碰拳的手已然变成了竖起的大拇指。
…
“利威尔,你说你的那匹野马,为什么性子那么烈?”
法兰拴好缰绳,把他的棕黑马拴回马厩,斜靠在墙上,望着透过雾气的阳光。
“可能它以前什么都没有吧。对什么都没啥依赖,当然会觉得被拴住跟吃屎一样难受。”
“它好像在慢慢适应你,利威尔。”
“夺回文件之前我绝对要驯服这家伙,哈,疼痛是最好的管教。”
…
可是利威尔还不知晓,自己未来有的是时间啊,
法兰他驯马这么快,原来啊...只是神明残酷中的仁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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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街的孩子们会对某些特定的事物感到新鲜,比如天空。
比如,法兰和伊莎贝尔二人总是喜欢趴在窗口,或是倚在墙边,呆呆的看着天边的云。
利威尔表露的少, 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享受这些美景。可他只是生性要强,这么大的世界,利威尔也会害怕迷失方向。
…
“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。” 那天,法兰望着天边逐渐散去的浓雾喃喃。
可是... 地下街的孩子们不知道,久晴大雾必雨。
那场雨之后,法兰和伊莎贝尔就再也没有回来了。
而利威尔啊,也再也不用夺回什么文件,或回到无光的地下了。
他做出了自己的无悔选择,身披蓝白双翼,代替他们看看天空。
...
可是,利威尔还是会遗憾,那次没能和法兰碰拳,最后,也没能再碰成了。
于是在利威尔的梦里,他和法兰,会无数次骑着野马,双拳终于相碰。往复循环,千千万万次。
后面他才明白过来,好像错过这件事情,怎么就像生命的缩影一样。有些景色,似乎在一瞬间很美很美。但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,却根本回不去的。
脱了缰绳的野马,身后若没有路,那么就无法回头。
所谓无悔的选择,只是,无法后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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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威尔的称谓,从大哥,到兵长,再到“利威尔先生”。
野马的称谓呢,从野马,到战马,再到... 老马。
利威尔有时候给老马梳毛,会感叹它原来和自己一样,也在飞速衰老。
它曾是那匹桀骜不驯的刚烈野马,傲视万物般轻狂。也曾风驰电掣般奔跑,是 “人类最强士兵”的坐骑。
现在它的鬃毛已稀疏灰白,眼神黯淡沉闷。浑浊的瞳孔望向远方,回忆着曾经的荣光。
而利威尔,从当年的那个地下街小混混,变成了人类最强。可最后,似乎再也无人以“利威尔”唤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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拥有,真的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么?
“嘁... 愚蠢的问题,浪费时间。”
利威尔厌恶这种做作又愚蠢的问题。毕竟,从地下街出生的孩子,学会的第一堂课,便是知足常乐。
但是,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。
每一次试图走出陈旧的浮生之欢时,他是脱掉缰绳的野马,伫立在原地。
“啧,那又如何。 ”
他叹口气,啜了口茶。
这是第无数次尝试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【 End 】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(还有一张很喜欢的图也想发!这图太好看了,是我电脑壁纸啦!来自网站 zerochan。作者ID :rheashimada666。 这幅图是白夜。最终另一匹马的主人没有归来。再也没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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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(废话):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:(
法兰的野马像法兰自己。理性但保留野性,向往自由。一定能成大器。识时务者为俊杰。对于自由渴望,但明白顺势而为。只可惜,法兰离开的早。其实他在无悔漫画里,一直也是利利的一道光,在他冲动和迷茫的时候点醒他。
利威尔的野马则是,用利利的话来说,之前一无所有所以性烈轻狂。但拥有利威尔之后就失去野性,就变得驯服,现在解开绳子,就不跑了。所以对于野马,拥有真的是好事么?它不再是野马了。
对于利威尔,他一开始是和野马相反的,他拥有最亲切的朋友,拥有羁绊,但是失去了之后,其实就像“被迫被剪断绳子的马”一样,他真的不愿意走。这种失去真的是痛到,甚至不愿意拥有过。因为真实的经历过这种抽离般的失去,所以这么写。
唉,实在对不起,每一篇都好沉闷。呜呜。
灵感来源于自己的真实故事。这是我的“浮生之欢”。野马这个名字也是我的坐骑(bushi)它是我的跑车啦(Ford Mustang 黑色轿跑,自己算是玩车的孩子...看着速度与激情长大!)今日开车路过一辆和我的车一样的黑色野马,想起去年(跨州搬家之前道别)和玩车兄弟在纽约海边飙车和碰拳被摄影师拍下来的时候。后来,帮我们拍摄野马车的摄影师去世了,兄弟们聚不齐了,我朋友的那台野马... 撞毁了。我们的故事,就此划了句号。然后最怅惘的是,昨日路过那辆黑野马的时候,他摇下窗子准备给我友好碰拳(我俩在空旷的小路上飙车追逐了一段),但是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没有来得及减速,自己已经开过他很久很久了。
嘁,人生若无悔,那该多无趣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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